正是在此期间,宝宝第一次开始微笑。但是,由于预先被警告过有一种“绞痛微笑”,它是早期真正微笑的一个假象,并且与真正的微笑一样是转瞬即逝,不易察觉的,所以我一直都不敢确定宝宝嘴边那微笑的表情是因为生活舒适,还是因为有一阵绞痛掠过她的舒适生活才形成的,一直到她第一次因为确凿无疑的愉快而微笑时,我才敢记下这个表情。
此时,宝宝肌肉的明晰度、触感以及大脑中关联的形成等方面一定正经历着快速的发展,但关于这些内部过程的明显迹象到第四个星期才出现。那个时候,我注意到,当她因为饥饿而啼哭时,一旦被抱到手里形成平时哺乳的姿势,她便会安静下来,仿佛明白这是她的需求得到满足的前奏。事实上,她此时还不可能记得或者期待什么,这不是记忆的缘故,而是一个伟大的关联法则的明显的例子,感觉的原材料遵循这个法则被加工成为有条理的智力生活。
这条法则的本质是:当不同的经验被不断地一起重复时,其中一种(或者多种,在这种情况下是一组中的几种)经验往往会将其他经验带进意识之中。这条法则在心理生活中的地位,与神经能遵循已经形成的路径的规则一样意义深远。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同一法则的心理侧面,因为,它意味着如果一组神经中枢曾经协同工作过,其中一个的动作往往就会唤起其余几个的动作。也就是说,由于宝宝经常在饥饿感得到满足、体验舒适感觉的同时,体验那个哺乳的姿势(包括触觉、肌肉感以及器官感觉的体验),这些感觉就形成了一个感觉组,这个感觉组中的一些成员的出现,便会将缺失的那些感觉带到宝宝的意识之中,此时,真正的满足甚至还没有发生。
我已经说了这不是记忆,但其中还是有一点记忆的萌芽的。过去的经验被带回到记忆中,如果它不是作为一个模糊的感觉而是作为一个确切的思想被带回来的,它便是记忆了。
紧接着又出现了视觉的另一个大进展。那是在第二十五天,快到晚上的时候,宝宝躺在炉边她祖母的膝上,处于一种相当舒适和满足的状态中,她注意力很集中地看着祖母。我走过去在旁边坐下,凑上前去看她。这样,我的脸一定是进入了她视野的正前方。这时,她把目光转向我,以同样的专注看着我,然后,似乎是付出了一定的努力,她拉紧了一下眉毛和嘴唇,然后又转向祖母,然后又看我,如此反复了几次。最后,她似乎看到了我背后的灯光,这一次她不仅转动了她的眼睛,还往后抬头想更好地去看灯光,盯了一会儿之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新的表情——“某种模糊和初步的渴望”——我在笔记里这样写到。她不再只是盯着东西,而是开始真正地看东西了。
在这里,让我们回忆一下,清楚地“看”这个动作不仅仅是由视网膜完成的,而且涉及到眼睛中央的一个被称为“黄点”或“视网膜黄斑”的小点。当物体的形象落到这个点的一旁,尤其是偏离得太远时,我们只是模糊地感觉到有东西存在,我们说我们“瞥见了它”。为了真正地去看这个物体,我们要把眼珠转向它,直到它的影像落到清晰视点之上。我们会依靠眼部肌肉来估计转动眼珠的距离,精确度的要求非常高。
这就是宝宝所做的事情,我不敢说她这种动作曾引起过多少哲学和心理学方面的讨论。勒孔特教授认为,这显示了一个新生儿的方向感,因为眼睛所转向的不是视网膜感受到光线的那个方向,而是射入眼睛的光源所在的那个方向,也就是说,宝宝顺着光线发现了光的来源,因此和我们一样,她在空间中把自己和那个物体区分开来了。著名的德国心理学家冯特教授很肯定婴儿没有空间或方向的概念,只是依靠眼部肌肉获得那样的尺度的,对婴儿来说,无所谓左右上下,而只有远处事物的外貌和将它们带到视野正中的眼部运动的感觉之间的联系。
这意味着,在一个婴儿可以始终沿着正确的弧度去看一个物体之前,一定已经将事物的外貌和视网膜上每一点对运动的感觉联系起来了。婴儿在三个星期内能学会这个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要赶上整个人类的脚步,他们就必须学得更快。在眼睛早期的漫游中,他们一遍又一遍地体验着影像在视网膜上来来回回转换的所有方式。也许他所学会的还只是一部分。
现在,我在寻找普莱尔的记录让我期待见到的视觉的下一步进展——用眼睛跟踪一个移动物体的能力,也就是将黄点固定在这个物体上,而且,为了做到这一点,还需要及时地转动眼球。我在宝宝眼前把手挥来挥去,却没能如愿地发现她能跟踪它,虽然有时候她看起来似乎是在那么做。但她满月后的第一天,我试着用蜡烛来吸引她,她的眼睛明白无误地跟了上来,甚至为了进一步地追踪还仰过头去。在做这样的实验时,我们应当使用明亮的物体,还要确定宝宝的眼睛的确盯着这个物体,然后再慢慢地左右移动。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确定的迹象表明宝宝具有意志。朗盖特发现,一只被移除了大脑的鸽子的眼睛和头部会追逐移动的光。我们自己坐着沉浸在思考或交谈中时,也会无意识地跟踪黑暗的路上移动的灯笼,而且,如果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我们视野的边缘,我们还会不由自主地去看它。但是,婴儿的智力和兴趣的新的表现显示出,不论她是否是有意识地在这么做,她都注意到了她正在获得的这种新的印象。
普莱尔教授差不多也是在这个阶段在他的宝宝身上注意到了同样的智力的开端。有一点值得注意,当我回头去看自己的记录时,很惊讶地发现,宝宝脸上这样如梦方醒的神情、注意力、奇迹或智力的显现同发育中一些显示其重要智力价值的显著步骤恰好重合。我想请每一位观察婴儿的人留心寻找这种内部精神演变的外部征兆。
在这两种视觉的发展中,宝宝被证明能够用她的颈部配合眼部的动作,她将头向后仰以便看得更好。她不只是在洗澡的时候越来越多地伸直脖子,当她靠在大人的胸前时,也会抬头往大人肩后张望,一次二十秒左右。普莱尔将这定义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包含了意志的行为。
宝宝对于专注的凝视的兴趣与日俱增,她对于看周围人的脸孔兴趣最浓。即使是在只盯不看的阶段,最常出现在她眼前的脸孔也最能吸引她,也许是因为这些脸孔比其他有光亮的表面更容易进入她清晰的视觉范围内的缘故。大大的移动的片状的人类面孔(如普莱尔所指出的那样),配上光亮的脸颊、牙齿和眼睛,在她的视野范围里来来去去,比其他任何物体都更经常地在最清晰的视点前徘徊,能最大限度地激起一个月大的宝宝的注意力。因此,从一开始,在宝宝能真正看到自己的母亲之前,母亲的面孔就成了宝宝的成长中最为活跃的刺激因素,成了她的经历中最为有趣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