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岁的女儿是爱尔兰血统和中国血统的菁华结晶,中西混血的成分大概是四六分成,皮肤白里透红,头发棕黑,鼻子上翘,睫毛特长,眼睛多色。她刚出生时,我的几个朋友来看她,她一直紧闭双眼,他们只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便大大称赞了一番。我和先生争先恐后地往各自脸上贴金,至今仍为女儿像谁而展开难分胜负的“持久战”。
幼儿园当汉语翻译
女儿和我们一起生活在美国,语言天赋使她在幼儿园出尽风头。她两岁多一点,在班上年纪最小,却冰雪聪明,讨人喜爱。没几天就同老师、小朋友搞得鱼水情深,亲如一家了,很快就成了老师的“宠儿”。别的孩子英语还说不好,她却英语、汉语都说得呱呱叫, 还会说俏皮话逗老师笑得前仰后合。
更有意思的是,班上有个华人女孩不会说英语,从来不和老师交流,女儿去了以后就和她讲汉语,老师惊喜万分,忙问女儿她们说的是什么,她就用英语告诉老师,高兴得老师见到我就眉飞色舞地大讲女儿的轶事。老师还说,她在班上最爱说话,她用的词,好多小朋友都跟着学,她还爱用类似领导用的词汇,像用英语说:“嗨,大伙儿!让我们去体操房吧!”(Hey,guys!lets go to the Gym!)颇具号召力和领袖才能,让人想起美猴王的“孩儿们,让我们操练起来!”
那天我去幼儿园接她时,她们在加餐,她正往一个小朋友嘴里喂饼干呢,惹得我和老师哈哈大笑。老师直夸她了不起,聪明能干又有爱心,女儿也更喜欢幼儿园了,周末也吵着要去,大有找到“组织”的感觉。
不忘两个神奇的词
如果说在语言上我和先生对女儿奏的是“协奏曲”的话,在教育方式上就是“二人转”——他唱他的,我唱我的。
比如在礼貌用语上,虽然中国是个文明古国,但在家里张口“请”,闭口“谢谢”的并不常见,反而觉得过于客套。而美国人无论陌生人、朋友、夫妻或父母与孩子间都要用,并以此显示自己的教养。几年前,纽约地铁曾打算在停车报站时省去一些“谢谢乘车”等礼貌用语,并将一共节省的时间公布于众,不料却遭到视时间为金钱的“纽约客”的抵制,他们宁愿花费时间,也要享受文明的礼遇。在我们家,女儿想要什么东西时,从来不会忘记两个神奇的词——“请”和“谢谢”,所以她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赢得老师的称赞,很给我和先生脸上增光。
两岁发出“独立宣言”
女儿赢得老师的另一称赞是“独立”,这该归功于先生。从女儿一岁多起,他就把她当成大人对待,和她谈心,甚至让女儿决定自己的事情,还说即使她的决定错了,她也会从中吸取教训。我不能容忍要付出代价的错误,常从中作梗,指责他荒谬,一两岁的孩子会做什么决定。
有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发现女儿没睡在床上,却在她的玩具帐篷里熟睡,先生说女儿选择睡帐篷,像野营的战士。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呢,睡在地上冻病了怎么办?”我忙把女儿抱回床上。其实从女儿刚出生,他就说要她像美国人一样睡她自己的婴儿床,以此培养她独立的性格。我不忍心,跟他说,我从小没有自己的房间,不是也很独立吗?他大概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驳我的论据,只好随我了。一直到了女儿两岁左右,她看到电视里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房间,就向我们发出“独立宣言”,要求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只好顺水推舟,让她“独立”了。
“你不能强迫她做事”
女儿在我面前撒娇、无理取闹都有,在先生面前却像个小大人。比如她生病不喜欢吃药,任凭我说破天、道破地,她只有一个字回我:“NO.”说急了再多讲几个字“NO,NO,NO,NO”,以示力度。我只好对先生说,不行就强灌吧?他却说,不能强迫她做任何事情。于是,他就同女儿谈话,女儿也跟他陈述自己的理由:“可是我现在不想吃药。”后来达成协议,吃完药可以吃巧克力。女儿终于勇敢地把原本就不难吃的、水果味的糖浆喝了,又高兴地吃起了巧克力。以后喂她吃药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先生身上,他为此得意非凡,认为他的教育手段比我高明。
在女儿的衣、食上,我和先生也时有分歧。先生很在意女儿的饮食,绝不让她暴饮暴食或偏食,限制她吃甜点和糖果,要保持她苗条的身材。女儿这个年龄,对吃饭不感兴趣,我母亲就在她玩时追着喂她东西吃,特别是糕点、巧克力之类我母亲认为的“好东西”。
在穿衣上我们也有不同意见。我总怕把女儿冻感冒了,尽力给她穿暖和些,先生却说感冒不是冻的。美国人都不怕冷,数九寒冬也只穿单裤、喝冰水、吃冰激凌。看我给女儿穿秋裤他还笑我,我根本不理他那一套,绝不让女儿像他似的与寒风搏斗。先生说我有问题,直到有一天他去幼儿园送女儿,看到有个华人女孩在五月的早晨还穿着棉大衣并头戴棉帽,才回来跟我说:“哇,比起她妈咪来,你简直好得可以得奖杯了!”
欣慰地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每天都有新“把戏”。她竟然开始批评我了,因为那天我送她去幼儿园迟到,错过了去体操房的时间。她说:“妈咪,你迟到了!”我只好连声向她道歉。在中国岂能如此?简直没大没小嘛。谁让人家讲民主呢,连总统错了都得向人民道歉。偏偏我在中国是小字辈,只有听话的份儿;现在好不容易混成了家长,却耍不得家长的威风!当问女儿是哪国人时,她跟我说是中国人,但跟我先生说时她又变成了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