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是中日混血儿,在他2岁时,我和日本籍丈夫带孩子从东京回到了我的故乡北京。3岁时儿子进了幼儿园,因为在国内已有一年的生活经验,他入园后在沟通和适应上完全没有问题,老师们也都评价:青木在幼儿园懂事仗义,是个小男子汉。
一天,从幼儿园回家的路上,刚上大班的青木闷闷不乐地告诉我:“妈妈,我明天不要上幼儿园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很惊讶,儿子一向很喜欢幼儿园的。
过了一会儿,青木才吞吞吐吐地说:“今天老师要让我当班长,可苏健对老师说现在都在抵制日货,不能让我当班长!结果,小朋友们都说我和爸爸是小日本,是坏蛋。”
我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电视上这几天一直有学生游行抵制日货的报道,没想到连幼儿园孩子的爱国精神都这么强烈。
我问眉头紧锁的儿子:“那老师怎么说?”
青木这才松了口气说:“老师说那跟我没关系,不过当不当班长还得等明天由大家来决定。”
回到家,青木严肃地看着我说:“妈妈,能不能买些巧克力给我?我想明天分给小朋友,让他们知道,我喜欢他们,不想让他们讨厌我。”
我答应了儿子。孩子的想法永远是最单纯的,而且青木现在已经有了自我解决问题的意识和想法,在不会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我都会建议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试试。
我告诉青木,他做得很好,男子汉就是应该懂得忍让和付出。
第二天下午接青木时,发现他依然心事重重。他问我:“妈妈,您能告诉我什么是诚意吗?”我说:“就是真心,真诚的意思。”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拉着我的手向礼品店走去。
看着儿子手上的一大叠卡片,我不解地问:“买这么多卡片干什么?”青木默默地说:“妈妈,我觉得大家还是不喜欢我,他们说我没有诚意,都不理我。”
我笑着点点头,接着听他说,“苏健今天又说我是小日本,还说我故意不学习语文,不然怎么连字都写不好。我想回日本了,那里才是我的家吧。”
听了这话,我觉得是时候帮助儿子了,我用最儿童化的语言把中日之间的矛盾讲给儿子听,让他知道小朋友们的责怪是无意的,而他自己也没有错,所以不需要逃避也不能逃避。我对青木说:“小朋友们都是喜欢你的,都希望和你成为一家人。也许因为你不好好学习写字,他们才会觉得你不喜欢中国、不喜欢他们。”
接着,我和青木一起商议了下一个计划,并建议他在卡片上用中文填上想说的话,表示出自己的诚意。
书桌前,儿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我喜欢你们,朋友。”直到觉得满意了,才认真地填到卡片上。
看着灯光下原本最讨厌写字的儿子低着头,用力地写着那几个笨拙的大字,我一下子觉得好感动。
11点钟的时候,儿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着他手里紧握的铅笔和快用完的橡皮,我笑着流出了眼泪。
早上,青木把卡片装进书包。我想书包一定很沉,因为儿子的诚意太重了。
看着儿子走进教室,我找到他的老师寻求帮助。孩子们虽然已经有了判断是非的意识和标准,但理解毕竟有限,而且太直观和善变。我相信老师的正确指引,会让青木更容易得到其他孩子的友谊。
放学后,青木兴奋地描述着和小朋友重归于好的情景,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然后,他神秘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卡片说:“妈妈,这份诚意是给您的。”
卡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妈妈—青木。